屋外扫雪声停了。
林江把竹扫帚搁到堂屋门边,进了堂屋在火堆旁坐下,鞋边沾的一圈碎雪靠近火源就立刻融化,在地面氤出一圈水渍。
他两手揣进袖里,鼻翼微微翕动,“娘,大嫂二嫂,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?有点像草药的味道,又更清新好闻一些——”
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。
林婆子下巴点了点火堆边上雾气逸散的小陶罐,“正给你爹煎药呢,散的不就是药味么。”
说完她瞥幺儿一眼,直接把他揣着的右手扯了出来,给他揉按手腕位置,眼皮微微低垂着,“疼得脸都白了还藏啥藏,真要藏把你那脸一块揣袖里,咱才看不见。”
林江,“……”
看小叔子吃瘪,张翠娥毫不客气幸灾乐祸,“挨骂了吧?该。让你不听娘的话,犟得你。”
李素兰瞅着脸色讪讪的青年,好笑又心酸,从针线篮里拿起新缝的护腕递过去,“匀了点旧棉花缝的,一会你戴上试试。”
“大嫂,棉花留着给百相做袄子,她冷天的衣裳还没——”
“不差这点棉花,我把以前的旧袄子拆了,取出的旧棉给娃做一套冬衣足够了。”
灰蓝布料做面的护腕,针脚细密平整,夹层纳了一层薄棉花,手感虽不如新棉柔软,却让人心头熨贴。
林江看看大嫂,又看看低头给他揉手腕的老妇人,胸腔鼓胀不已,鼻尖一瞬酸涩,之前那点生出的疑惑也被忘到了脑后。
时间在温馨静谧中悄然流逝。
林大山跟林二河到家时已是下晌,满脸尘仆,进门时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。
林婆子刚给老伴喂过药出来,看到两人表情,心头咯噔了下,“咋啦?给娃落户籍遇上难了?”
“没有,户籍落好了,村长亲自陪我们跑了一趟,镇衙那边没刁难。”林大山进屋,他长得高大,身量九尺的汉子,往堂屋里一站便给人带来不小的压迫感,加上左脸侧布的三道指长红疤、左眼浮白涣散的怪异眼珠子,乍看更为吓人。
他稍散了身上寒气后抱起乖乖坐在火堆旁的小女娃,亲昵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,“百相,以后你就是爹跟娘的娃儿,是咱林家的孩子了,名字就叫林百相。”
说罢他把娃儿放下,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糖饼分成三份,分到三个娃子手里,“松儿,柏儿,带妹妹到旁边吃饼子玩会。”
林怀松林怀柏二话不说把妹妹带到一边,这场景他俩老熟。
大人们有大事情要说的时候,总会把他们赶到一边不让他们听。
有饼子吃,糖饼啊!两面金黄撒了芝麻粒的糖饼啊!前头还念叨这一口呢!